第四十五节 飞夺西安
与此同时，西安城西南五十公里长安县境内秦岭山脉北麓的山峦林野间，摇摇晃晃地爬出了一群叫花子。这些叫花子蓬头垢面、肮脏不堪，身上的衣服被荆棘撕成了一缕缕布条，每个人的衣服、头发、胡子里都爬满了虱子和跳蚤，浑身上下全是癞蛤蟆般的疙瘩，有的还在化脓，有的已经结疤，看上去斑斑驳驳，大部分人还摇摇晃晃地拄着拐棍。但是他们的眼中并不是乞丐那种黯然无光，而是闪耀着令人心悸的斗志，他们背负着的火枪仍然崭新如初，大刀的刀锋仍然寒光闪闪，浓烈的杀气从他们每个人身上不断散发出来。
“我们走出子午谷了…弟兄们！我们走出子午谷啦！”打头的宋来鹏看到外面一马平川的平原和以及明媚耀眼的阳光后，忍不住放声大喊，同时喜极而泣。第十团的官兵们霎那间欢声雷动，互相拥抱着欢呼雀跃。正在田地里劳作的农民们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支衣衫褴褛、不伦不类的队伍。
团长赵海军艰难地站起身，声音不高但响彻在每个士兵们的耳边：“大汉军第十团全体将士听令！朝东北方向急行军！抢占西安城！”
“明白！”怒涛般的吼声中，官兵们刚才疲惫不堪、奄奄一息的精神面貌全部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燃烧着的昂扬斗志。
“冲啊！”士兵们大喊着，风雷滚滚地朝着西安狂奔而去。
队伍最后面，赵海军再次看了一眼那深不见底的山谷，轻声默哀道：“弟兄们，安息吧！”
西安将军府协领恩存（满族）和凤山（汉族镶白旗人，汉名叫刘禹门）都是正三品武官，眼下西安将军尚宗瑞和西安八旗军两个副都统都奉命前往汉中剿贼去了，此时西安就是恩存和凤山负责主持各项军务。尽管西安不是前线，但恩存和凤山的责任也十分重大，因为西安是八旗军进军汉中和川中的这场战事的总后勤基地，从京畿、直隶、陕晋地区运来的粮草辎重、武器弹药都必须要经过西安才能送达前线，此时的西安城内此时可谓兵械堆积如山、粮草不计其数，西安府的各个官衙库房都无不堆得满满当当。恩存和凤山不敢懈怠，两人昼夜巡视不停，恩存负责率军镇守城池，凤山则带着数个营兵力在城外环视巡逻。
风平浪静的西安城上，恩存正和陕西巡抚托忒克·端方（满族正白旗人）、西安知府多罗特·升允（蒙古镶蓝旗人）一起谈论此时的战事。恩存忧心忡忡地望向远处延绵至天边的秦岭山脉：“不知庄亲王和郑亲王此时进展如何了？是否已经兵临成都城下。”
升允不以为然：“将军勿忧！此次两位王爷亲自率军征讨，麾下又是我八旗军精锐之师，况且李中堂的湘淮军也在荆楚之地挥师西进，两路大军二十余万雄师，兵分两路、齐头并进，反贼即便长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阻挡朝廷王师的！”
端方蹙眉道：“按照两位王爷的进展，六天前拿下石泉，十天前又夺取汉中，歼灭汉匪三万余众。如此说来，汉匪在川北汉中地区的贼众目前都已被诛杀殆尽，那两位王爷此时自当顺着剑门蜀道直下成都。贼军死伤惨重，又要分兵在渝东顽抗湘淮军，那成都也一定防御空虚。保守估计，再过三天之内，两位王爷就能传来捷报了。但如果两位王爷派人前来催促粮草军械，那就说明贼军在成都还有力量进行抵抗的。”
恩存点头道：“大人所言甚是。但愿如此吧！”
就在这时候，一个佐领气喘吁吁地飞奔而来：“报将军和二位大人，西安城下出现反贼！”
这个消息不亚于一个噩耗。“什么？西安城下出现反贼？这根本就不可能！”升允怒道。
“轰！”一发炮弹呼啸着飞来，在城下炸开一团巨大的火球。惊天动地的喊杀声旋即海啸般扑来，恩存三人瞠目结舌地看到，城下野地里，一大群犹如乞丐般的汉军彷佛从地下钻出来般突然出现，并且正在奋勇朝着西安城发动进攻。这批汉军虽然衣衫褴褛，但装备精良，为首的徐栋和熊虎操控着那门重型迫击炮猛烈轰击西安城，飞星流火般的炮弹将西安城墙炸得坑坑洼洼、金火横飞，冲锋中的汉军士兵训练有素地分列两队，全部都装备着火枪，一队装填子弹，一队开火射击，同时逼近过来，飞蝗般的子弹打得西安城上碎石横飞、火星四溅。
“快！关闭城门！”恩存如梦初醒地高喊道。他急得汗流满面，因为他知道，西安城此时可谓防御空虚，本来就驻扎着不到十个营的八旗兵，而且绝大部分还在凤山的率领下游弋巡视在城外。一旦让这群反贼攻入城内，后果不堪设想。同时他也震惊惶惑不已，这群反贼是怎么冒出来的？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来得简直是令人措手不及。
“咻！”撕裂空气的尖利落弹声中，又一发重型迫击炮弹破空而来，准确击中西安的南城门，顷刻间霹雳雷霆，厚重的城门被炸得粉碎。炮弹在城门洞口里爆炸后，城洞顿时犹如火箭筒般两头一起喷出滚滚火球热浪，正在关门的大批清军焦头烂额、血肉横飞。
“弟兄们！杀啊！”一马当先的宋来鹏挥舞着突击步枪高声喊着，第一个冲进了西安城。
后续的汉军犹如长江后浪推前浪般，波涛汹涌、蜂拥而入，速度快得让清军无法反应。急得跳脚了的恩存带着城内仓促集结起来的两个营八旗兵进行抵抗，和他撞个满怀的宋来鹏一顿扫射将恩存打成了马蜂窝。汉军杀声如雷，手中的子弹劈头盖脑倾泻向勉强抵抗的清军，很快就杀退了群“龙”无首的清军，端方和升允等清廷驻西安官员来不及逃跑，被汉军俘虏。混战中，西安城内突然间出现了一群群手持武器的百姓，从各个大街小巷里源源不断涌出来，一边从背后凶狠砍杀向正和汉军激战的清军，一边高高举起一面面铁血飞龙旗，同时纷纷放声摇旗大喊：“西安已归大汉了！”
“已经有上万汉军入城了！清军投降免死！”
“西安已经被汉军包围了！大汉万岁！”
与此同时，西安城内几十处地方浓烟冲天、火光闪耀，枪炮爆炸此起彼伏、震耳欲聋。清军更加措手不及，以为大批汉军已经从四面八方攻入西安，迅速人心惶惶。汉军里应外合，迅速将城内清军击溃殆尽。就在宋来鹏疑惑这支协助己方的部队是何方神圣的时候，城外又响起了密集的枪炮声。巡视在城外的清军在凤山带领下仓惶回援西安，登上城门的徐栋和熊虎操控着迫击炮猛烈轰射，第一发炮弹便将凤山炸成重伤，清军顿时心惊胆寒，攻占城楼的汉军火枪齐射，劈头盖脑地打得城下清军狼奔豕突。与此同时，殷啸天三人在城门口架起重机枪，对着试图进城的清军猛烈扫射。令人惊心动魄的重机枪手扫射声中，子弹暴风骤雨滚滚狂飙，抢攻西安城的清军在血水横飞中四仰八叉地滚滚倒地，尸体迅速堵塞了城门口，其余的清军吓得肝胆欲碎，一哄而散，奋勇出击的汉军将受伤倒地的凤山给活捉。由于清军根本毫无防备，再加上埋伏在城内的部队配合，神兵天降的汉军让西安城不到一个小时便易主，猎猎铁血飞龙旗飘扬在了西安上空。汉军的“子午谷奇谋”取得了圆满的胜利。
被士兵们抬进城的赵海军有条不紊地吩咐道：“老宋，你立刻带队清剿城内的残余清军，控制全城；老徐、老邱，你们立刻布防，准备迎接清军的反扑。”
“明白！”军官们立刻按部就班地分头行事。
“终于不辱使命。”赵海军苍白的脸上浮出了几天来的第一丝笑意。
“团长，禁卫团的樊副团长来了！”一个士兵急匆匆奔来报告道。
“什么？来得这么快？”赵海军吃了一惊，但是在看到樊昌昊后，顿时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樊昌昊一身平民打扮，粗布衣衫、脚穿草鞋，脸上还全是泥土，灰不溜秋的，看上去和一个种田的庄稼汉没有两样。樊昌昊笑道：“赵团长，我们在西安已经等候你们多时啦!”
赵海军恍然大悟道：“原来刚才在城里的是你们呀！”
樊昌昊道：“北路军放弃汉中的时候，我奉连长的命令，带着五百名禁卫团的精锐士兵，乔装打扮、暗藏武器，混迹在逃难人群中悄悄混入了西安，一直在这里等着你们。如果你们在子午谷不幸遭到了失败，那我们就要承担起夺取西安的任务。这些，都是萧参谋长的计谋。刚才你们和清军厮杀的时候，我们乘机在城里放火并敲锣打鼓、大肆鼓噪，又把鞭炮爆竹放在铁皮桶里点燃，同时还在全城到处挥舞咱们的军旗，这样一来，搞得全城听上去炮声不断、草木皆兵，清军自然以为我们有很多人，才不战而溃。”
赵海军惊叹不已：“萧浩然不愧是我们的**谋长，果然心思缜密、算无遗策。”
樊昌昊爽然地笑道：“双管齐下，才能有备无患嘛！如今，我们一明一暗两路部队都取得了成功，西安更加是牢不可破地掌控在我们手里啦！”
赵海军也笑了起来：“这是肯定的。”
樊昌昊又道：“除此之外，我们安全部也有兄弟提前潜伏进了西安，不但配合了我们的行动，帮助我们兵不血刃地在第一时间控制了西安府衙和清军囤积辎重粮草武器的仓库，还意外地给我们联系到了又一支生力军！”
赵海军又惊又喜：“什么生力军？”
樊昌昊转过身喊道：“侯先生，请过来吧！赵团长已经来了！”
从樊昌昊身后走上前一个年约四旬、精明强悍的中年男子，男子身穿长衫黑袍，冲赵海军拱手道：“哥老会西安分舵舵主侯宝斋见过赵团长！”
赵海军彻底惊讶而困惑了。他也知道，哥老会是清末民国时期中国西南地区（主要是四川境内）最大的民间帮会组织，说白了也就是黑帮集团、黑社会团伙，哥老会还与洪门（就是天地会、三合会）、青帮齐名，是中国近现代民间实力最雄厚的三大黑道势力。汉政府是不折不扣的白道，是此时的四川之主，哥老会则是货真价实的黑道，是此时西南的地下之王，这两者怎么搞上关系了？诸葛明的安全部在搞什么鬼？不过赵海军想想也释然了，干大事，自然要黑白两道都吃得开才能左右逢源嘛！赵海军也拱拱手：“侯先生，幸会！”他突然想起一个问题，这个侯宝斋与后世的相声大师侯宝林是什么关系？
侯宝斋也不打马虎眼：“汉王举事，擎起王旗，驱赶满清**，光复汉人江山，如此雄杰壮举，各路江湖好汉无不钦佩！我们哥老会在第一时间就得知了这件大事。眼下我大汉军与满狗激战正酣，我等绿林草莽虽然平素营生手法惹人争议，但也俱是大汉男儿，一腔热血，亦愿为光复大汉而洒！侯某不才，被帮会兄弟推举为西安分舵舵主，眼下赵团长光复了西安，侯某率西安分舵三千弟兄，听候赵团长差遣，协同我大汉军守城作战！具体情况，贵方安全部兄弟已经全部告之。侯某舍下也颇有财力，愿毁家纾难、倾囊而授，捐献全部家产白银六十万两以筹军饷！西安分舵这三千哥老会弟兄，也愿全部加入大汉军。赴汤蹈火，绝无二话！反清复汉，乃是我等汉人子孙义不容辞之大事！”
赵海军欣喜地连连点头：“好！贵会美意，赵某却之不恭，谨代汉王接受。多谢侯先生！”
侯宝斋哈哈一笑：“满清亡我汉人大明，迄今已二百四十六年，如今汉人江山光复在望，痛哉！痛哉！区区二百余万满人，却奴役我三万万五千万汉人，真乃我炎黄甲胄五千年来空前之奇耻大辱！二百四十六年民族耻今朝得雪，痛快！痛快！侯某能亲眼看到这一天的到来，也算不枉此生了！哈哈哈…”
爽朗的笑声中，千年古都西安即将迎来一场血火厮杀。
